下岗工人长恨歌

2007年03月30日

 

路遇两人在拾荒, 两鬓斑斑似染霜。
身穿工装已破旧, 脚登解放鞋一双。
头戴鸭舌帆布帽, 满面灰垢浑身脏。
手拿铁钩翻垃圾, 一见废 品眼放光。
两手伸出似墨染, 又刨又抓又扶筐。
各种瓶子盛一袋, 废旧纸张捆成箱。
破布烂衫不放过, 碰上铁器喜如狂。

上前开言试问讯, 二位来自何村乡?
城市拾荒受白眼, 何不回家种田忙。

小哥且听老汉讲, 我们两口非愚氓。
不是农民不是闲, 原在国企大工厂。
父母三代同单位, 军工企业好风光。
回想当年解放前, 父在工厂技术强。
造枪造炮造子弹, 支援大军过长江。
终於赶跑国民党, 迎来新生庆解放。
埋头苦干建祖国, 任劳任怨血汗淌。
三反五反多支持, 老板靠边党员上。
公私合营变国企, 为国建设工作忙。

记得五八大跃进, 全民响应来炼钢。
爬坡上岭几十里, 肩挑背磨运铁矿。
脚板磨穿肩背肿, 没有半句怨言伤。
叫俺干啥就干啥, 永远紧跟党中央。

三年灾荒转眼到, 仍要生产大快上。
加班加点连夜干, 只为有顿夜餐尝。
原是一人挑煤炭, 换成四人拖进房。
饶是如此不喊累, 生产革命两不黄。

紧接文化大革命, 工人坚守在工厂。
又抓革命又生产, 虽在工作心惶惶。
从未懈怠想贪耍, 更无闲情去游逛。
一二十年晃眼过, 天天工作一个样。
党叫干啥就干啥, 从不会把价钱讲。

文革过后是改革, 百废待兴俺更忙。
生产任务一再紧, 奔波疲累如饿狼。
孩子嗷嗷正待哺, 抚老养小人渐苍。
一心只想保平安, 如斯度日也不妨。
但能苟且偷生过, 岂料风云大飞扬,
经济调整形势变, 工厂亏损工资黄。
农民渐富奔小康, 国企改革要下岗。
下岗名单一公布, 夫妇双双同上榜。
饭碗由铁变成泥, 再无工资买口粮。

两口回家愁难眠, 苦思夜想把计商。
八十老娘重上阵, 摆个小摊厂门旁。
过路工友伸伸手, 买点瓜子算帮忙。
一天赚上四五元, 难够买米度饥荒。
谁知当官顾形象, 市容整顿又登场。
摆摊有损城市貌, 瓜壳扔地污染长。
一声令下城管来, 踢翻小摊收簸筐。
老娘伏地声哀告, 城管凶狠赛虎狼。
摆个小摊也犯法, 娘亲气得病倒床。

千般思量万般计, 我俩只有来拾荒。
不算犯法不偷抢, 不惹城管把身藏。
废纸一斤一毛钱, 塑瓶五分一钢洋。
拾到铁器如拾宝, 一斤三毛赛吃糖。
一月积攒二三百, 不比工厂工资凉。
市长见俺掩鼻过, 书记见俺躲一旁。
世态炎凉人冷暖, 事出无奈也无妨。

女儿尚在读大学, 老母至今病殃殃。
孩子学费亲友凑, 顿顿吃饭只喝汤。
老母住院恨无钱, 只有依靠小单方。
刮砂针灸拔火罐, 老母身上试手长。
再看我俩身上衣, 俱是当年工作装。
新旧三年补三年, 十年未添新衣裳。
排队专买扫仓米, 菜场里边捡菜帮。
丢弃肉皮被我拾, 全家欢呼喝肉汤。
改革开放二十年, 不懂啥子叫冰箱。
拾荒拾荒遭白眼, 谁知曾把先进当。
想做生意无本钱, 想去打工谁要俺?
下岗不能去偷抢, 遵纪守法要主张。

我的心中只是想, 为何百姓总遭殃?
国企改革路千条, 只逼工人去下岗?
过去建设多流汗, 如今改革泪流光。
我为祖国鞠躬瘁, 祖国把我当烂疮。
老汉言此泪唏嘘, 以袖不断拭眼旁。
老妇开口怨气生, 一通空话费时光。
诉苦诉冤有何用, 谁会替民作主张?
不如拾张旧报纸, 或可换片白菜帮。

来源:《打工岁月》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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